王文濤：科研開局不利，“土博士”何以逆襲
博士延畢、沒有海外求學經歷、項目屢試屢敗、課題組大規模離職……這樣的科研人生可謂開局不利，常見的劇本是“及時止損”轉行。
然而，有位年輕人沒有打退堂鼓，反而堅持坐了十年“冷板凳”，終于走到了激光加速器的世界前沿——基于理論突破，他驗證了把足球場大的自由電子激光裝置變成“臺式機”的可行性。此后，獎項榮譽接踵而至。
這一路“逆襲”背后，是什么在支撐他？日前，在中國科學院上海分院舉行的“報國講壇”上，來自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的研究員王文濤感慨地說：“本土即沃土！”
王文濤（左二）帶領團隊奮戰3000天，在國際上率先完成臺式化自由電子激光裝置原理的實驗驗證。（上海光機所供圖）
“小透明”站上巨人的肩膀
成果4次入選“中國光學十大進展”，今年45歲的王文濤不僅拿到國家“杰青”，還獲得上海“最美科技工作者”“中國科學院年度創新人物”“上海優秀學術帶頭人”等榮譽。
“其實，大多數榮譽都是近五年才來的，之前十年可以說是默默無聞。”王文濤坦言，從本科算起，自己就像是一枚“小透明”。因為成績沒能達到留校標準，王文濤通過保送外推，從中山大學物理系來到上海光機所讀研，由于本科畢業設計做的氦氖激光管只有20厘米，他向往上海光機所“有比足球場還大的激光裝置”。
對于這個選擇，王文濤感覺特別幸運。上海光機所可謂“中國激光的搖籃”，上世紀90年代走出了4位院士，獲得十余項國家級科技獎勵。“20年前，所里很多老院士身體還健碩，走在路上、食堂吃飯，就能碰到一位。”王文濤說，自己的辦公室離中國科學院院士徐至展的辦公室很近，周末經常能遇到加班的徐院士，就順便向他請教，后來還拜入他門下讀博。
博士階段，王文濤盡管有機會操作幾百萬元的科研設備，極大鍛煉了自己的實驗能力，卻還是因科研未滿足畢業條件，延期畢業近兩年。
奮戰300天？結果是3000天！
留所工作后，王文濤按照實驗室的研究需求，轉向激光加速器的儀器項目研究。但他大大低估了項目難度，研究方案遭遇重挫，課題組大規模離職，3年沒有新進人員……
就在參與項目的第五年，王文濤找到重大儀器研究項目首席科學家、時任上海光機所所長的李儒新，試探地問：“我可以換個方向嗎？”“不能！”李儒新回絕得沒任何商量余地，“這個方向很重要，國家非常需要，哪怕做十年，也要做下去，直到做成為止！”于是，沒了退路的王文濤，再次心無旁騖地投入到研制中。
李儒新說的這種儀器，就是小型化X射線自由電子激光。緊鄰上海科創地標“上海光源”，有一柄“光劍”——軟X射線自由電子激光裝置，那是一個長達數百米的大科學裝置。如果把足球場一樣大的激光器變成“臺式機”，可以降低成本、易于使用，促進新的科學發現誕生。但讓光子加速過程從“公里級助跑”變成“米級”，就一定要從基礎研究去突破。
2013年，王文濤在兩個集裝箱搭起的臨時數據收集工作間里，寫下了“加班奮戰300天，不見出光誓不還”的口號，沒想到這場奮戰堅持了3000多天。“那段時間，整個人都像在迷霧中，不知道腳下的路是對是錯，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。”王文濤說，正是在那個時候，他感受到了科研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——信任。
“向世界證明這個方案不可行也是一種成功。”李儒新的這句話，讓王文濤重新振作起來，他和團隊一起開始嘗試更多方案。終于，2019年12月31日凌晨，他們在國際上率先完成了臺式化自由電子激光裝置原理的實驗驗證。2021年，論文作為封面文章發表在《自然》上，轟動了整個激光加速領域。
一無所有時給予信任和支持
回想起十年“冷板凳”歲月，王文濤覺得自己能熬到最終的成功，關鍵在于當他一無所有時，所里給予了最珍貴的信任和支持。
就在那次沒給王文濤任何退縮余地的談話中，李儒新允諾他不用為收入發愁，“從助理研究員到副研究員，我一直是同級別中收入最高的”。
2020年，上海光機所推出“尚光人才”自主培養體系，盡管當時王文濤的論文尚未在《自然》發表，他仍獲得了甲類支持，稅前收入一年多了近25萬元。“在我沒有任何‘帽子’，甚至沒發什么像樣的論文時，這種激勵讓我感受到了巨大的信任和支持。”王文濤說。
如今，在“尚光人才”計劃基礎上，上海光機所發展出了“三航”計劃，針對科研青年職業發展需求，通過引航、導航、啟航，全方位形成常態化工作機制，營造人才輩出的生態環境。如今，王文濤也參與其中，他想要把這份信任和支持傳遞下去。
“最近，我們同國內合作者在國際上首次證明臺式繆子源的可行性。”王文濤覺得，經歷過“跟跑”到“領跑”，年輕科學家更要在科研生涯的早期就擁有全局視野——中國已經到了摒棄“打籃球人盯人”戰術的階段，年輕人要學會“下圍棋”的思維，用戰略定力增強科研定力，在國家實現科技自立自強的過程中成就個人價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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