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工人，年年買不起羽絨服？
一入冬，關于羽絨服貴的吐槽聲多了起來。
印象中以前500元以內就能買到不錯的羽絨服，現在基本要1000元以上，甚至有人調侃，“月薪兩萬，買不起羽絨服”。
說買不起，倒不是絕對意義上的拿不出買羽絨服的錢，只是，作為過冬衣服中的一件，大多數人對羽絨服的心理價位還遠遠沒到幾千上萬元。
許多商家都將羽絨服漲價歸結為原材料羽絨的價格上漲，這是事實，今年以來，羽絨的漲幅為30%~40%。但這就會讓羽絨服貴到消費者直呼“買不起”的程度嗎？
我們簡單測算一下，截至今年11月15日，90%白鴨絨價格為519.82元/kg，90%白鵝絨價格為1099.68元/kg，一件羽絨服的充絨量按200g計算，羽絨成本分別約為104元和219元，30%的漲幅約為31元和65元，但羽絨服的漲幅，遠超于此。
還有哪些因素影響著羽絨服的價格？售價千元以上、毛利率達70%的羽絨服生意，算暴利嗎？
一、買不起羽絨服，不能全怪“鴨周期”
羽絨服越賣越貴，不是錯覺。
一件充絨量約200g、含90%鴨絨的品牌羽絨服，低則六七百元，高一點的輕松上千，如果換成鵝絨，價格會進一步飆升至1000元~3000元。有段子戲稱，月薪三千的人，想買件8000元的羽絨服，別人建議，“還不如在家休息三個月，等天暖和了再去上班。”
中華全國商業信息中心數據顯示，2014年~2020年，我國羽絨服平均單價由452元漲到656元。2023年11月的市場份額數據顯示，全國重點大型零售企業羽絨服平均價格在500~1000元之間的品牌市場份額為65.6%，平均價格在3000元以上品牌市場份額為6.4%。
至于漲價原因，最重要的就是近年來羽絨價格上漲。
根據羽絨金網的數據，截至今年11月15日，90%白鴨絨價格為519.82元/kg，90%白鵝絨價格為1099.68元/kg，而一年前，上述兩種絨的價格分別為300多元和900多元。羽絨的整體漲幅達30%~40%。
羽絨服商家負責人王強告訴“定焦One”，“質量略差的50%含絨量的鴨絨，去年只要120元/kg左右，今年漲到了200元/kg。即便是從回收的舊羽絨服中二次利用的90%鴨絨，價格也要120元/kg。
另外，新國標的出臺也是原因之一。2022年4月以來，羽絨服新國標開始執行，新版標準將羽絨服的“含絨量”改成“絨子含量”，含絨量包括絨子以及脫落下來的絨絲，但起保暖作用的只有絨子。新國標后，商家必須使用質量更高的羽絨才能達到新國標的標準，這也無形中增加了原材料的成本。
那么，是什么原因導致羽絨價格上漲？
直接原因是鴨、鵝的養殖量下降，而這背后和豬有關。養殖行業進入了豬周期的低谷，豬肉價格偏低，豬肉消費增長，影響了鴨鵝的肉類需求，進而影響到鴨鵝的養殖。
中國畜牧業協會的監測統計，2019年商品肉鴨出欄量48.8億只，商品鵝的出欄量是6.3億只，創歷史新高。2020年后，肉鴨和鵝的出欄量一路下跌，到了2023年，商品肉鴨出欄量降到42.18億只，商品鵝出欄量跌至5.15億只。這也是所謂的“鴨周期”。此外，全球極端天氣也影響了羽絨的供應。
長期關注服飾行業的嘉賓咨詢合伙人李應濤提到，服裝如果用的是化學類的原材料，價格相對比較穩定，一些新型的面料剛出現時普遍比較貴，隨著技術的成熟價格會下降，比如搖粒絨，但有一些服裝用的是天然的原材料，如棉麻、羽絨、羊毛等，這類衣服的價格就跟原材料的掛鉤程度比較高，羽絨服就是這樣。
“養殖量下降，需求并沒有明顯的下降，供大于需，導致價格上升，而且供應量每下降10%，原材料的價格就有可能上漲20%~30%。”李應濤說。
當然，羽絨服價格上漲，還有一些原因，比如羽絨服的用工成本、面料、輔料價格，有的也在上漲。
另外也和一些羽絨服企業的戰略調整有關，比如波司登希望從大眾品牌轉型為高端品牌，自2019年以來，推出多個高端產品系列，有的系列價格在2000元~6000元之間，更高端的在10000元~15000元之間。還有一些新創立的國產羽絨服品牌例如SKYPEOPLE，售價賣到7000元曾登上熱搜。
二、成本幾百，是怎么賣到幾千的？
羽絨價格對羽絨服的影響到底有多大？
我們先做一點簡單的科普。羽絨通常分為鴨絨和鵝絨，進一步細分有白鴨絨、灰鴨絨、白鵝絨、灰鵝絨。同一品類下，白色的絨和灰色的絨價格接近，白色略貴，因為白絨不透色，可以用于淺色面料。而鵝絨的價格比鴨絨要高出近一倍，因為鵝絨的絨朵更大、羽梗更小，保暖性更強。
大家常聽到的50鴨絨、90鴨絨，代表的是羽絨服填充物中，鴨絨的含量，90鴨絨的意思是充填物中鴨絨含量為90%，剩下的10%可能是羽毛等。新國標要求羽絨服的絨子含量不低于50%，這也就意味著，50鴨絨是羽絨含量的最低限。市面上的羽絨服以90鴨絨居多。
王強表示，衣服的長度和厚度不同，充絨量也不同。輕薄款羽絨服的充絨量通常為50g左右，市面上大多數能過冬的羽絨服充絨量在200g~300g。
羽絨服通常看幾個指標：填充物（鴨絨、鵝絨、聚酯纖維）、含絨量（50%、90%、95%）、充絨量（100g、200g）。50%含量的鴨絨羽絨服，算是品質比較差的，保暖性能一般，而95%含量的鵝絨羽絨服，算是羽絨服中的金字塔尖。
按照前文羽絨的價格推算，一件填充物為50g的90鴨絨輕薄款羽絨服，羽絨的成本大約為25元，同樣的鴨絨，充絨量200g的厚款羽絨服，羽絨的成本大約在104元，如果換成90鵝絨，200g的成本就要約219元。
如果放在漲價前，按照今年漲幅30%計算，以上對應的價格大約是19元、80元、168元。也就是說，200g的90鴨絨羽絨服，這一輪成本漲了24元。至于售價會上漲多少，要看品牌定位。
李應濤向“定焦One”分析，面料、里料、輔料的成本加起來大約在80元~100元，人工裁剪縫制的成本大約70元~100元，加上工廠設備折舊成本，落到一件90%鴨絨含量，充絨量200g的羽絨服上，總成本大約是300元。如果換成同等充絨量的鵝絨羽絨服，成本價格要到400元以上。
圖源 / 方正證券
當然，這里說的是一個大概的平均水平，他補充，如果采用新型面料，價格會略高，而如果每一個環節都用差一點的原料，200元以下也能做出來。“如果價格再低，不排除有的小廠做出來的羽絨服，名義上含絨量90%，實際用了質量很差的鴨絨。”
成本價300元的羽絨服，到消費者手里大約是多少錢？這背后涉及到服裝行業加價倍率的問題。
李應濤介紹，在電商平臺，沒有品牌的羽絨服，一般加價倍率是2.5倍到3倍，這兩年競爭更激烈，也有兩倍左右的。如果是入駐了商場的品牌，起碼要五倍加價，再高端一點的品牌可能就是7倍加價，奢侈品品牌能有10倍以上的加價。
也就是說，一件成本300元的羽絨服，沒有品牌效應的在線上可能賣600元~900元，在商場里，根據品牌定位，有的售價在1500到3000元，有的能超過3000元。
一些有知名度的品牌，它的量非常大，采購能力強，成本可能會更低。
整體上，羽絨服的毛利率在70%左右，聽起來是一門暴利的生意，實際上，這個行業凈利率大約在10%~20%之間。
以波司登為例，其23/24財報（截至2024年3月31日）顯示，波司登品牌羽絨服的毛利率高達69.6%，但波司登集團的凈利率僅為13.2%，主要是因為分銷開支占了大頭。
為什么服裝要保持這么高的毛利率？“一方面因為衣服出廠之后有很多成本，比如商場的租金、廣告費、運輸費用、人工成本等，如果有經銷商，還要留出給經銷商的利潤”，李應濤表示。
還有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庫存。他補充，對服裝企業經營來說最大的挑戰就是庫存，尤其羽絨服季節性很強，一旦投產量大而沒有完成銷售，會面臨很大的庫存風險。必須保證一定的加價倍率，才能夠有比較好的生存空間。
日常很多人會發現，也還是有一些價格比較低的羽絨服在售，多位業內人士表示，這類型大概率是庫存款，即前一年或者前幾年積壓未售出的衣服，企業會打折處理，這時候的價格并不適用于上述新款羽絨服開售時的情況。
三、大品牌拼高端，小企業卷價格
羽絨服市場上的主要玩家可以分幾大類，一種是高端奢侈品牌，如加拿大鵝，以極地防寒服裝著稱，價格區間在大幾千元到萬元。還有Hermes、Chanel、LV、Dior等全品類的奢侈品牌也會推出羽絨服單品，價格同樣較高。
第二大類是一些戶外和潮流品牌的羽絨服，主打登山、滑雪等特殊場景，如始祖鳥、北面、迪桑特等，這些品牌以專業性和高品質著稱，價格區間在大幾千元到萬元。
第三類是國產品牌和快消時尚品牌。國產品牌中波司登定位中高端，雪中飛、鴨鴨、雅鹿等走大眾路線，快時尚品牌如優衣庫。這類品牌中，大部分價格在幾百元到上千元，相對性價比較高。
還有一些是線上白牌，很多羽絨服廠家開店直接銷售，價格在幾百元，質量參差，需要仔細鑒別。
李應濤表示，羽絨服在服裝領域是一個主打功能性的品類，跟運動品牌很像，一旦跑出來龍頭企業，格局相對就比較穩定。因為羽絨服跟供應鏈以及前端市場息息相關，企業的供應鏈優勢和渠道優勢形成后，容易在領域內持續領先，只需要不斷跟隨時代去升級產品款式，提高時尚度。
大型羽絨服品牌近年來面臨的主要挑戰是，“專業的羽絨服品牌面臨綜合類服飾品牌的沖擊和挑戰，像運動品牌如耐克、斐樂等，都在增強羽絨服品類的競爭力，以往用戶更注重專業，現在可能時尚更重要。”另外，消費者紛紛抱怨買不起羽絨服，品牌羽絨服的價格問題，也是限制其發展的一大原因。
對于一些中小商家來說，近年來激烈的市場競爭和過度內卷讓他們叫苦不迭。
王強經營的羽絨服，面料是皮質的，填充200g左右的90鴨絨，成本價在300元左右，在短視頻平臺的直播間售價399元，“這幾年市場卷的厲害，我們就靠走量，一個月賣幾千件，一件只賺幾十塊錢。”他表示，應對內卷，他們會盡可能保證品質，讓自己的羽絨服穿著輕薄、保暖。
某羽絨服批發廠商負責人張進給出了其經營的羽絨服的批發價。
他表示，填充50%鴨絨、充絨量約60g的輕薄款羽絨服批發價58元，填充90%鴨絨的，批發價95元，帶帽子的加3元。
厚款羽絨服里，填充50%鴨絨、充絨量約200g的，批發價多在100元~200元之間，據該商家介紹，這類型羽絨服在電商平臺售價在300元~600元之間。而填充90%鴨絨、充絨量在200g~400g的，批發價多在300元~600元之間，經銷商拿到電商平臺上的售價多在400元~700元之間。如果填充物換成90%的鵝絨，批發價就到了七八百元，參考市場售價也在千元以上。
張進明確表示，他們不做直播合作，因為退貨率太高，小廠承擔不起退貨成本。
這些廠家的羽絨服，價格相比知名品牌便宜了不少，不過，中小廠家的產品質量可能參差不齊。
羽絨服市場，正在朝著大品牌拼高端、小企業卷價格的趨勢發展。不過，羽絨服的市場潛力還很可觀。李應濤解釋，在普及率上，中國羽絨服跟歐美發達國家相比還有提升空間，同時，專業羽絨服品牌還存在消費升級的機會。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文中王強、張進為化名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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